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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
2018-5-25 17:34
突然间，我又想起了父亲来，想起了他和他那段将永远被埋在记忆深处的陈年往事。
二
又该过年了，母亲又站在江边望着这涛涛过去的江水，仿佛在凝视着什么，又仿佛是顾盼着什么，她牵着我的小手，看着那个靠上浮动码头的船，那船上的人陆续地走完了，直到浮动码头上已然没有了人，那扇铁门也已然关上，她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，然后才转过身，对着刚刚四岁的我问道：“阿健想爸爸吗？”
“想！”我想也未想地答着。
“阿健为什么想爸爸呀？”母亲笑着问着我。
我老实地回答着：“我想爸爸给我带糖回来吃！”
“哦！”也许我的回答令母亲有些失望，她没有再问我什么，把我抱起来走下了江边，向家中走去。
这一年过年的时候，爸爸没有回来，但是不久之后，妹妹出生了，我喜欢得不得了，但是母亲望着还在襁褓中的妹妹，只剩下了无声地哭泣。那个时候我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那么样得伤心，就问道：“妈妈，你为什么哭呀？是不是又想爸爸了？”
母亲抹去了滚落在脸上的泪花，对着我笑了笑，点了一下头，告诉着我：“阿健真得越来越聪明了，现在都能够猜到妈妈的心思了！”
听着母亲慈爱的夸奖，我心里头万分的甜美，躺在母亲的身边睡着的时候，脸上也带着笑容。
在我的记忆里，对父亲的最初印象是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，隐约记得他把我抱在怀里，最喜欢用他脸上没有刮干净的胡子渣扎我的脸，而我每当被扎，都觉得十分好玩，咯吱吱地笑着往他的怀里头钻。那是我最无忧无虑的年纪，因为一年里也见不到他几回，而每一次他回来，都会给我带不少的糖。我最得意的一件事，是有一回他带给我一包我从未吃过的巧克力糖，那是用十分漂亮的铁盒子装的，据说还是美国糖。我拿着这种糖跑到邻居家里向他们家的三个孩子炫耀，将那三个孩子羡慕得口水直流。邻居家的三个孩子，老大是个六岁男孩，老二是个五岁的女孩，老三也是女孩子，跟我同岁。当然，我也十分慷慨地与他们共享了我的美食，那个时候我成了他们天天巴结的对象，很小就体验到了被崇拜和追捧的感觉，让我得到了虚荣心的满足。
我只记得父亲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回家了，我真得对他十分得想念，其实到现在我都搞不清楚，那个时候我是想他，还是在想他带给我的糖。有的时候，我也会问母亲，父亲什么时候能够回来，每当母亲面对着我的这个问题之时，她总是泪眼迷朦地告诉着我：“快了！等你妹妹会说话了，会叫你哥哥了，他就回来了！”为此，我天天都对着只会哭，偶尔也会笑一下的妹妹说：“叫哥哥！快叫哥哥！”可是我的话，她根本就听不懂。
母亲十分得劳苦，每天一大早都会背着妹妹、拉着我去沿街收人家的衣服来洗，以此生活。只是在我以前的记忆里，我们家并不是这么难过，母亲还穿过十分漂亮的旗袍，抱着我和父亲一起照过相，那张相片曾一直挂在墙上，后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，那张相片被母亲取下来，收进了箱子里，而且从那以后，我再没有见过母亲穿过那些漂亮的旗袍。
每当母亲在池塘边洗衣服的时候，我就会抱着妹妹坐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柳树下，一边看着母亲忙碌，一边哄着妹妹不让她哭，哄到最后，她还是会哭出声来，这个时候母亲会擦擦手上的水，跑过来给她喂些奶，或者换一片尿布，并且顺手把那块湿尿布拿去洗了晾起来，然后又接着去洗她的衣服。这个时候，我会坐下来把妹妹抱在怀里，一边摇着，一边为她唱歌，这种方法很好，通常情况下，妹妹都会睡着，可是有的时候，我自己也会睡着，每次都是母亲把我叫醒来，我知道她的衣服已经洗完，我们也该回家了。
父亲为什么这一回离开我们这么久呢？母亲告诉我说，父亲是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，我问她是不是去打仗了？她也只是点了点头，没有多说什么。那个时候男孩子的心性，觉得打仗是一件非常好玩的事情，所以对我来讲，还在为父亲能够带兵打仗感到万分得自豪，我曾经当着邻居家的三个孩子信誓旦旦地说过，等我长大了，我也要跟我的父亲一样，去带兵打仗，把天下所有的坏人都消灭掉。
“我爸爸是一个大英雄！”我总是这么骄傲地告诉着邻居家的孩子，而那三个孩子也总是十分羡慕地听着我吹牛，他们都有些自卑，因为他们的父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商人，靠着开杂货铺营生。
但是，有一天正当我又向他们非常得意地提起我的父亲时，三个孩子中的老大阿文却不屑地道：“你撒谎，你爸爸根本不是英雄，他是反动派，他被抓去坐牢了！”
那个时候，我并不知道“反动派”是个什么意思，只晓得这不是一个好的称呼。听到阿文这么说，我自然十分得气愤，虽然我比他小了两岁，而且个头也比他矮，但我还是不甘示弱地与他针锋相对，最后我们两个人打了起来，虽然是我先动的手，但是吃亏的却是我，他毕竟比我大，把我骑在了地上。
我和阿文打架，吓坏了她的妹妹阿静和阿秀，两个女孩子跑回去叫大人，不一会儿他们的母亲赶了来，把阿文拉起来，训斥一通后，带着他回家了。
我哭着跑回家，向母亲诉起这件事，母亲没有责怪我，而是把我搂在怀里，十分坚定地告诉着我：“阿健不哭，你爸爸是个好人，他就是一个英雄，他打过鬼子，还打过土匪，救过很多的人！”
“他是反动派吗？他是去坐牢了吗？”我问。
母亲看着我无语了起来，我发现她的眼睛红了，知道她又要哭，于是马上明白了什么。我没有再追问，而是伏在她的怀里放声痛哭着，在那刻，我的自尊心第一次被严重地伤害了。母亲抚摸着我的身体，意味深长地告诉着我：“阿健，不管你爸爸是不是反动派？坐没有坐过牢？他都是你的爸爸，是你的亲身父亲，他对你的爱从来就没有间断过，你们父子之间的血缘之亲也是任何人、任何事都无法割裂的，你要听我的话，就算是所有的人都骂你爸爸，我绝不许你去骂他！”
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跟我讲这些话，也不明白这些话的含意到底是什么，但我知道母亲这是在为我好，而且每天看着母亲辛劳的样子，我也不愿意让她伤心难过，便使劲地点着头。
三
“连长，后面有两个人没有跟上来，可能是掉队了！”二排长欧阳俊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过来，向我作着报告。
我愣了一下，问道：“是哪两个？”
欧阳俊道：“雷子和大米！”
我怔了一下，雷子就是那个向我通报二营消息的通讯员，如果没有他的及时通报，我们这个连很可能还在原地傻等着二营的回撤，说不定早就被敌人吃掉了。
二
又该过年了，母亲又站在江边望着这涛涛过去的江水，仿佛在凝视着什么，又仿佛是顾盼着什么，她牵着我的小手，看着那个靠上浮动码头的船，那船上的人陆续地走完了，直到浮动码头上已然没有了人，那扇铁门也已然关上，她才长长地叹息了一声，然后才转过身，对着刚刚四岁的我问道：“阿健想爸爸吗？”
“想！”我想也未想地答着。
“阿健为什么想爸爸呀？”母亲笑着问着我。
我老实地回答着：“我想爸爸给我带糖回来吃！”
“哦！”也许我的回答令母亲有些失望，她没有再问我什么，把我抱起来走下了江边，向家中走去。
这一年过年的时候，爸爸没有回来，但是不久之后，妹妹出生了，我喜欢得不得了，但是母亲望着还在襁褓中的妹妹，只剩下了无声地哭泣。那个时候我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那么样得伤心，就问道：“妈妈，你为什么哭呀？是不是又想爸爸了？”
母亲抹去了滚落在脸上的泪花，对着我笑了笑，点了一下头，告诉着我：“阿健真得越来越聪明了，现在都能够猜到妈妈的心思了！”
听着母亲慈爱的夸奖，我心里头万分的甜美，躺在母亲的身边睡着的时候，脸上也带着笑容。
在我的记忆里，对父亲的最初印象是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，隐约记得他把我抱在怀里，最喜欢用他脸上没有刮干净的胡子渣扎我的脸，而我每当被扎，都觉得十分好玩，咯吱吱地笑着往他的怀里头钻。那是我最无忧无虑的年纪，因为一年里也见不到他几回，而每一次他回来，都会给我带不少的糖。我最得意的一件事，是有一回他带给我一包我从未吃过的巧克力糖，那是用十分漂亮的铁盒子装的，据说还是美国糖。我拿着这种糖跑到邻居家里向他们家的三个孩子炫耀，将那三个孩子羡慕得口水直流。邻居家的三个孩子，老大是个六岁男孩，老二是个五岁的女孩，老三也是女孩子，跟我同岁。当然，我也十分慷慨地与他们共享了我的美食，那个时候我成了他们天天巴结的对象，很小就体验到了被崇拜和追捧的感觉，让我得到了虚荣心的满足。
我只记得父亲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没有回家了，我真得对他十分得想念，其实到现在我都搞不清楚，那个时候我是想他，还是在想他带给我的糖。有的时候，我也会问母亲，父亲什么时候能够回来，每当母亲面对着我的这个问题之时，她总是泪眼迷朦地告诉着我：“快了！等你妹妹会说话了，会叫你哥哥了，他就回来了！”为此，我天天都对着只会哭，偶尔也会笑一下的妹妹说：“叫哥哥！快叫哥哥！”可是我的话，她根本就听不懂。
母亲十分得劳苦，每天一大早都会背着妹妹、拉着我去沿街收人家的衣服来洗，以此生活。只是在我以前的记忆里，我们家并不是这么难过，母亲还穿过十分漂亮的旗袍，抱着我和父亲一起照过相，那张相片曾一直挂在墙上，后来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，那张相片被母亲取下来，收进了箱子里，而且从那以后，我再没有见过母亲穿过那些漂亮的旗袍。
每当母亲在池塘边洗衣服的时候，我就会抱着妹妹坐到不远处的一棵大柳树下，一边看着母亲忙碌，一边哄着妹妹不让她哭，哄到最后，她还是会哭出声来，这个时候母亲会擦擦手上的水，跑过来给她喂些奶，或者换一片尿布，并且顺手把那块湿尿布拿去洗了晾起来，然后又接着去洗她的衣服。这个时候，我会坐下来把妹妹抱在怀里，一边摇着，一边为她唱歌，这种方法很好，通常情况下，妹妹都会睡着，可是有的时候，我自己也会睡着，每次都是母亲把我叫醒来，我知道她的衣服已经洗完，我们也该回家了。
父亲为什么这一回离开我们这么久呢？母亲告诉我说，父亲是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，我问她是不是去打仗了？她也只是点了点头，没有多说什么。那个时候男孩子的心性，觉得打仗是一件非常好玩的事情，所以对我来讲，还在为父亲能够带兵打仗感到万分得自豪，我曾经当着邻居家的三个孩子信誓旦旦地说过，等我长大了，我也要跟我的父亲一样，去带兵打仗，把天下所有的坏人都消灭掉。
“我爸爸是一个大英雄！”我总是这么骄傲地告诉着邻居家的孩子，而那三个孩子也总是十分羡慕地听着我吹牛，他们都有些自卑，因为他们的父亲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商人，靠着开杂货铺营生。
但是，有一天正当我又向他们非常得意地提起我的父亲时，三个孩子中的老大阿文却不屑地道：“你撒谎，你爸爸根本不是英雄，他是反动派，他被抓去坐牢了！”
那个时候，我并不知道“反动派”是个什么意思，只晓得这不是一个好的称呼。听到阿文这么说，我自然十分得气愤，虽然我比他小了两岁，而且个头也比他矮，但我还是不甘示弱地与他针锋相对，最后我们两个人打了起来，虽然是我先动的手，但是吃亏的却是我，他毕竟比我大，把我骑在了地上。
我和阿文打架，吓坏了她的妹妹阿静和阿秀，两个女孩子跑回去叫大人，不一会儿他们的母亲赶了来，把阿文拉起来，训斥一通后，带着他回家了。
我哭着跑回家，向母亲诉起这件事，母亲没有责怪我，而是把我搂在怀里，十分坚定地告诉着我：“阿健不哭，你爸爸是个好人，他就是一个英雄，他打过鬼子，还打过土匪，救过很多的人！”
“他是反动派吗？他是去坐牢了吗？”我问。
母亲看着我无语了起来，我发现她的眼睛红了，知道她又要哭，于是马上明白了什么。我没有再追问，而是伏在她的怀里放声痛哭着，在那刻，我的自尊心第一次被严重地伤害了。母亲抚摸着我的身体，意味深长地告诉着我：“阿健，不管你爸爸是不是反动派？坐没有坐过牢？他都是你的爸爸，是你的亲身父亲，他对你的爱从来就没有间断过，你们父子之间的血缘之亲也是任何人、任何事都无法割裂的，你要听我的话，就算是所有的人都骂你爸爸，我绝不许你去骂他！”
我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跟我讲这些话，也不明白这些话的含意到底是什么，但我知道母亲这是在为我好，而且每天看着母亲辛劳的样子，我也不愿意让她伤心难过，便使劲地点着头。
三
“连长，后面有两个人没有跟上来，可能是掉队了！”二排长欧阳俊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过来，向我作着报告。
我愣了一下，问道：“是哪两个？”
欧阳俊道：“雷子和大米！”
我怔了一下，雷子就是那个向我通报二营消息的通讯员，如果没有他的及时通报，我们这个连很可能还在原地傻等着二营的回撤，说不定早就被敌人吃掉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