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
宦海霪雨前传 by 野宗
2018-5-26 06:01
第三章 病室鹤唳话彷徨⑴
直到住进那间熟悉得不能于熟悉的加护病房的第三天,纪文才感到关于意见箱的争论,甚至提出挂意见箱的点子,原来竟是如此如同儿戏。
她不时感到如同身处寒潭,加上季节的转冷,这种凉意顿时化作无数焦躁。为此,她让黄权路两次向院方请求换住普通病房。可是一个多星期过去了,事情似乎还处于研究研究讨论讨论阶段。于是,她只得耐着性子,在凄冷的加护病房里,守候了十三天,日子一日挨一日地,终于盼来了手术的到来。
“准备一下,十一点半手术。”
护士姓严名祺鸿,纪文对这个姓名有着甜蜜的回忆。那些甜蜜的回忆时常萦绕在她,纠缠着她本来就贫乏的人生旅途,其中最甜蜜的一个人莫过于严祺鸿。看到她能令她暂时忘却被背叛的侵扰,幻想青春的靓丽,感受青春的节拍,让自己孤寂的日子得到短暂的抚慰。
她第一次对这个名字感兴趣,绝不是因为名字本身如同男人般大气,而是这护士甜甜的微笑里,有着初入社会的男人那样单纯而又爽朗。单纯且爽朗的笑里充满了蜜一般清纯。
女孩曾经告诉她,其实她并不喜欢医院的工作。一提起这工作,蜂蜜一般的笑,顿时浓得像一杯让人直打喷嚏的咖啡。满目洋溢的青春倏地冰冻三尺,雪履两米,异常的寒冷,异常的怵目惊心。她向往着走上舞台,缓缓步入旋转的楼榭阁台,一展那蜜一般的笑容,一吐那柔中带刚、刚柔相济的歌喉,从此一笑倾城,一唱倾国。
然而天生她才终无用,生不逢时乏知音。但是她仍然怀揣着孜孜不倦的梦想,每天都要走上高高的山岗,如豫剧演员般晨练,如芭蕾舞演员般跳跃,跳尽一腔郁闷,吸进满怀的梦幻。灵动的腰肢在松树间飘浮如云,如丝绸般轻灵飘动;穿梭如电,似迅雷般一鸣而过。
纪文的确看过严祺鸿的舞蹈,听过她的歌声。即便在兰眳的演艺界,也实属首屈一指。纪文看过之后,眈目结舌,援助之意顿生。真是因那么一点善念而终成忘年之交。其实她也明知这并非善念在作祟,因为从这女孩的身影里,她的确看到了另一个漂浮的梦可能成为现实,从而给茅草丛生的心平添一两丝午夜的毫光。
她记得这是自己第一次帮助人,而这一次无私的馈赠,却成了她隐隐的痛。
兰眳歌舞团的工作清闲得异乎寻常。在兰眳本来倍受冷落的行业中,突然之间成了糯米酒,甘醇爽滑,滋润喉咙。人人都想尝一口,一时间,本来一蹴而就的事,却着实高不可攀起来。严祺鸿的歌喉与舞姿,虽然业内人士看后,都赞不绝口,而她俩也正在认为十拿九稳,沉浸在非我莫属的情景中时。
曾团长的回话令名言大跌眼镜,但他却难免一反豪放的声调,腼腆得如同灰姑娘,还得为此事大洒口水:“你晓得,我们都是为人做嫁衣的人,官场无风无浪,但是风一起而浪不息。这计姐是晓得行情的。行情如此,而哥我又囊中羞涩,嗨……”
至此为止,纪文才初步领略到,与团长的铁杆关系,添上严祺鸿的天赋,敌不过瞑瞑中的潜规则。团长临了之际也扼腕长叹。
“兰眳失去未来一台柱,这也是没有办法的。谁叫市里给的名额少,而歌舞团如今实在没有半点经费来雇用这个天才少女。”
接着,他大肆分析了当前形势,然后对严祺鸿说,“小姑娘你的路还长,再说兰眳歌舞团的现状你也晓得哰,就这么点干工资,可比医院的大红大紫的奖金少多哰。好好干,在哪儿都是一样的活,在哪儿生活都是这么过。当妹的可别为了此事成蹉跎。”
曾团长的声音总是这么富于节奏,时快时慢,张驰有度,不失他话剧演员兼剧作家的双重身份。但是他极富魅惑力的说辞,倒严祺鸿抽泣了几夜。
好在严祺鸿年轻,又是几夜后,终于明白了人生的蜂蜜远远比铁蒺藜少的道理。只好在医院苦中也作乐起来。
过后,团长也托人到省里说情,最终不过石沉大海,很扫纪文和曾团长的兴,令得这个天才少女又暗自伤情了好一阵子。
在团长的撮合下,她虽无法成长为光彩照人的演员,却因此也有了一个梦在心里延续。她的男友就是她崇拜的偶像,她虽没有活在梦想的现实里,却也活在了现实的梦幻里。
梦一经形成,便如滋生的杂草,刈之不尽,拔之还生。它熟悉得印入严祺鸿的脑髓,原来竟也是如此异常的陌生,生硬的话语在纪文耳前响起。